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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十叁,正月还未过。

文先生病逝的消息传遍全国大大小小的街巷,举国服丧。

国旗半降,电视机的彩色屏幕换成黑白,新闻里的主持人表情沉痛念着悼词。

喜庆的气氛瞬间笼罩上一层阴云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席燕生在白家的支持下,顺利上位,代理一切国政事务。

虽然周家已有心理准备,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。

文先生同意舍弃名单换回周然,实则是用周然换取周蔚对文家的效力,变相为文家贴上一层护身符。

斯人已逝,但活着的人却仍需为接下来的计划重新谋划奔走。

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周蔚守在周然的病床前。

周然已经昏迷两天了。

周蔚也跟着守了两天,寸步不离。

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加湿器隐约发出的嗡嗡声,还有吊瓶点滴掉落的滴答声。

谢眉给周蔚打电话询问周然的病情,“囡囡怎么样了?醒了吗?”

“医生说等烧退了才能醒。”

周蔚一边夹着座机回话,一边动作熟练地用湿毛巾擦着妹妹的脸颊和四肢。

“小蔚,我和你爸爸有些忙,赶不回去,你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?”

电话那边背景吵杂,夹杂着灵堂的哀乐声,谢眉提高音量不放心的嘱咐着儿子。

“放心吧,妈。”

周然自从被带回来就开始发烧,小脸通红。

原本漂亮的脸蛋此刻涂着青青紫紫的碘伏,额角包着白色纱布。

周然身子弱,很多药用不了。

医生只能吊着吊瓶缓解病情,并配合物理手段帮助降温。

大概是那晚经历太过可怖,周然半夜时不时会梦魇。

手脚胡乱蹬着,哭喊着要哥哥。

每当这时,周蔚都会躺在妹妹身边,将人揽进怀里,大手一下一下轻抚着脊背,一遍遍哄着妹妹不怕。

等怀里的人安静下来,两人俱是大汗淋漓。

病房门打开,黄英提着饭盒走进来。

经过这次意外,老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几岁,双鬓平添许多白发。

“蔚哥儿,你去歇着吧,我来看着姐儿。”

黄英拍拍周蔚的肩膀,示意他回家休息。

“奶奶,没事,我不困。”

“你都两天没合眼了,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。”

“别等明儿个然姐儿醒了,你又倒下了。”

黄奶奶心疼的看着兄妹俩,这么小的年纪就要遭此灾祸。

周耀辉和妻子忙于工作,周蔚早年离京,然姐儿是她一手带大,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。

可家里的周老爷子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,晴姐儿小时候就受了不少制。

原想着到了然姐儿这辈儿,老人会念些旧,结果换来的是更加狠心的对待。

要是她家小姐地下黄泉有知,不知该怎么难过呢。

黄英背过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,又若无其事的打开带过来的饭盒。

“给然姐儿熬了粥,蔚哥儿你也喝点吧。”

周蔚轻摁眉头,松了松紧绷的面皮,又垂眸看了会儿周然。

“不了,奶奶,我出去一趟,您帮我看着点然然,要是醒了就给我打电话。”

黄英担心问道,“啊?蔚哥儿,你还去哪儿,不回家吗?”

回应黄英的是周蔚大步离开的背影。

军区部队大门外。

周蔚坐在车里,手上戴着黑色羊皮手套,正漫不经心的拨动着手中的打火机。

看着哨兵将一行人蒙着头、戴着手铐脚镣押过来。

为首的军官朝周蔚敬礼,“小周先生,人给您带过来了。”

“首长让我转告您,要注意分寸。”

周蔚眼眸低垂,“嗯。”

说完,将几人像扔麻袋一般一股脑儿推进后备箱,就离开了。

周耀辉之所以同意将那天抓到的几个混混交给周蔚处理,也是存了对女儿的愧疚之情,想要借机弥补。

只要周蔚行事别太过分,他这个老子都能给他担着。

厉行坐在驾驶位上,手握方向盘,“谢先生已经在从国外赶回来的路上了,您不等等吗?”

周蔚这才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笑容不达眼底。

“厉行,别忘了,你现在是谁的人。”

厉行出身特战部队,体能强悍,后因战场上误打死队友被迫退役。

复员后辗转偷渡到香江打工谋生,被谢忱一眼相中送到周蔚身边,意在给他添个得力干将。

面对这个乳臭未干还未成年的男孩,厉行最初心里是不屑的。

有良好家世做背书的少年,不过都是些油头粉面的花架子罢了。

能有什么真材实料,如果不是谢先生对他有恩,他是万万不会替一个少年做事的。

但渐渐的,跟在周蔚身边久了,厉行逐渐见到周蔚展现出惊人的经商天赋和出色的政治手段。

心中的观点逐渐改变,对这个少年不由得升起一丝佩服之情。

但也因为周蔚平日里表现得温文尔雅,性情纯良,待人甚是有礼。

加之比他小上不少年岁,所以心里仍存了一些轻视。

眼下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被周蔚措不及防地点出来,厉行一时有些尴尬,连忙正色直言,“对不起,小周先生,厉行单凭您的吩咐。”

“去别院。”

“是。”

别院内,几个人被绑在座椅上,眼睛蒙着黑布,排坐成一排。

周蔚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,抬手示意厉行把眼罩摘下来。

几个混混在军区审讯室里已经经过几轮的严刑毒打,精神早已崩溃。

骤然换了环境,更是哭得屁滚尿流,疯狂和男人求饶。

“大哥,行行好,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。”

“是啊,大哥,求求你,放了我们吧。”

“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啊。”

“我们再也不敢了啊!”

几个混混以为厉行才是主事的人,不停的和他讨饶。

直到厉行看向一旁的周蔚。

少年人踱步走来,身影藏在背光中看不清楚。

“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

几个人相互看了看,为首的一个留着半长发的男人睁着半舯的眯缝眼,对着周蔚拼命点头。

“真的真的,这位小兄弟,那些当兵的已经问过我们了,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,其余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!”

手里的打火机被不停拨动,簧片发出清脆的叮响。

窗外日影西斜,周蔚的身影暴露在阳光下。

高挺的鼻梁,漆黑凌厉的眉骨,愈发显得莫不可测。

“既然如此,那这舌头,不要也罢。”

说完,不等长发男人反应,修长手指快速掐住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巴。

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把他的舌头攥出来,动弹不得。

“唔唔…”

男人舌头在周蔚手里,只能焦急的呜咽说不出话。

打火机被拨动,红色的火焰自眼前蹿起。

周蔚丝毫没有犹豫,将火放在舌底炙烤。

很快所有人鼻尖传来一阵肉香,是肉被烤熟的味道。

男人被火焰烤到浑身抽搐,表情狰狞,舌头却稳稳被捏在手里无法摆脱。

周蔚表情不变,再次出声。

“真的、什么都不知道吗?”

说完,也不等人回答,直接将燃着的打火机顺着脖颈,扔进男人的衣领。

冬天穿的棉衣都是棉花料,无需汽油等助燃剂就可以很快烧起来。

眨眼间,男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。

空气里弥漫着人肉烧焦混杂着衣料燃烧的难闻气味,不时还能听到肉皮表面因高温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。

周蔚转身,看向剩下的几个人,“你们呢?”

其余几人早已被这一幕吓破了胆,档下湿润一片,顺着裤脚留到地上洇湿灰白的地砖。

这哪儿是翩翩少年,分明就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恶鬼。

终于有人熬不住开口了,“是、是拐老六!”

“是他介绍我们给那个人干活的。”

“那天我下车撒尿,偷听到他俩说话,那个男人说要下南洋避难。”

“具体去哪儿,我就真的不清楚了啊。”

说完,又焦急晃动身子,“我是真的不知道了,就为这,那拐老六还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别说出去。”

“大哥,求求你放了我们吧!”

身边的男人嚎了一阵子,如今已经没了气,焦黑的身子挛缩成一块,冒着缕缕白烟。

周蔚拿了一个铁钩子,在尸体身上扒拉几下。

找出那个打火机,脱下手套将其包起来,扔进室内点着的煤炉子里。

做完这一切,闻了闻手上微不可查的焦糊味,周蔚有些皱眉。

“厉行。”

“您吩咐。”

“剩下的就交给你处理。”

“是,您慢走。”

周蔚着急回去洗漱回医院,交代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厉行望着少年的背影,眼中再没有轻视之意,逐渐被畏惧感所替代。

这个少年,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。

当天晚上,军区门口被送回六具烧焦的漆黑尸体。

警备员慌忙告到周耀辉办公室时,周耀辉惊地顿时从桌前暴起。

但沉默良久,终是叹了口气,将这件事按下。

“罢了,就当死刑犯处理了吧。”

警备员敬礼准备离开,又被叫住。

“对了、这件事、不必惊动将军。”

等人走后,周耀辉有些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,喃喃出声。

“这孩子,到底是怨上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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